夜渐渐深了,曦月却依然兴致勃勃,把独孤竹珍藏的美酒都给翻了出来,与苏辰共饮。
棠梨水的味道香甜中带有酸涩,小紫这家伙坐在桌子上,尾巴不时左右晃晃,一双小爪子捧着一个小瓷碗喝得津津有味。而此时的曦月已然微醺,脸颊微红,双手托腮,笑眼迷人。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曦月一边念着诗句,一边打了个酒嗝,可能是酒气有些熏人,她伸出手来扇了扇,随后继续说道:“你说我会不会遇到一个人,也对我这么痴情啊?”
苏辰不置可否地答道:“可能会吧,只不过你们的结局嘛……”
曦月盯着他,问道:“结局怎么样?”
苏辰轻笑道:“谁知道呢?这天底下能与北冥天女厮守终身的人,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啊?”
曦月顿时苦着脸对苏辰说:“坏就坏在我的身份上了,哎……”
苏辰宽慰道:“没经历过感情磨练的人生是不圆满的,一切随缘便好,缘分到了,你的这个身份也挡不住。”
“会……是……”曦月又饮下一杯酒后,话未说完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会吧。”苏辰起身,来到她身边,将她横抱起送回了房间。
安顿好曦月后,苏辰重新回到院落里,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便在梨树下坐起。独孤竹的酒虽然不烈,但后劲儿很足,曦月喝得比苏辰多,自然很快就醉倒了。苏辰倒是很克制,慢饮细嘬的,跟曦月比起来,反倒像个小媳妇儿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给曦月讲了那个故事的原因,苏辰没来由地想到了自身,想到了那个如今应该也在北国的人。
“有时我在想,我和你,真的有那么深的情么?”苏辰抬头仰望夜空,乌黑一片,有细小的白点飘落而下,那是雪花。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却很快就被体温所消融,苏辰自嘲道:“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我竟还有些许妄想。”
“兄弟,在感慨什么呢?”龙卿言的声音忽然传来。
苏辰扭头看去,好友正从房间里走出来,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一起来喝两杯?”
龙卿言笑了笑,说道:“我一早就回了,不过看你和曦月聊得那么开心,就懒得打扰你们了。”说着,他在苏辰身边随意地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你也有心事?”苏辰问道。
“哎,触景生情了呗。”龙卿言答道,“我青梅竹马的恋人还在东荒,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娶她。”
苏辰讶然,这事还是第一次听龙卿言说起,便道:“你是龙族的太子爷,想回去就可以回去,想娶她就娶她呗,难道还有谁会反对你?”
龙卿言苦笑道:“说得好听我是龙族太子,实际上在龙族,除了我的师父、你的师娘,还有少数几个朋友,没人把我放在眼中。东荒内一直在传,说我不过是师父推出来的,作为激励龙族各脉年轻一代的工具而已。其实我从小受了不少白眼,也见惯了那些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做派。所以我讨厌东荒,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一辈子不再回去。”
他在东荒受尽白眼的时候,最早只有三个人对他不一样,一个是他师父,一个自然是他的恋人青榆,第三个便是白菁,那时白菁已为人妇,回东荒探亲时偶遇了还是个小孩子的龙卿言,带给了龙卿言如母亲般的温暖。
苏辰道:“可你的恋人还在那里。”
龙卿言接着道:“是啊,青榆还在东荒,我想带她离开,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
“她愿意离开么?”
“不知道,我没有问过她,也从来没跟她提起过。”
“哎,你真该先问问她的,否则哪天你回去了,想带她走,却发现事与愿违,只怕会是很沉重的打击。感情不应该是一厢情愿,你愿意,她也得愿意,你们两个才能走到一起,强求而来的,始终有距离。”
“我跟她是两情相悦的,我会尊重她的意愿,不过我是真的希望她能和我一起离开。”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回去一趟?”
“在我百岁之时东荒会重选太子,我会在那个时候回去,然后带她走,从此不再回东荒。”
“那岂不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她如果不愿离开,你又会如何选择?是转身就走,还是为了她留在东荒?”
“我……”
龙卿言忽然语塞,他陷入了苦思,是为了情而留在自己所厌恶的地方,还是为了自由而选择放弃珍贵的感情?两边都抛舍不下,可真要出现这种选择的时候,他又该如何选?
苏辰很平静,这是龙卿言未来要面对的取舍,而类似的取舍他早就“被经历”过了,只不过主动权不在他手上而已。他叹息道:“人生最难是取舍,你至少掌握着主动权,不像我,连挣扎一下的权力都没有,直接被判了死刑。”
龙卿言看向他,问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苏辰答道:“能有什么,还不就是被放弃了?”
那是他还在十三四岁的时候,苏星风的这个徒弟年纪不大,修行天赋却是惊人,如此年纪便步入金丹期,在道武宫都算是绝顶天才了,虽然还没怎么离开过师门,其名声却已经传了出去。
苏星风早年云游天下时,结识了不少好友,其中一位就是如今九州兰家的家主。在苏辰过了十四岁生日后,白菁开始操心起他的人生大事,想着给苏辰说一门好亲事。
正巧那年寒食节,苏辰想要回蜀州故乡去为王大娘扫墓,于是师父一家就陪他一起去了。祭奠完这抚养了他六年的老人家后,苏星风又顺便想去拜访一位故友,那边是天府城兰家的家主,兰沁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