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提供了一个办法?你为什么不参考一下呢?”徐方亭一下子切完三个土豆,把刀背的土豆丝抹进清水中,放下菜刀道,“树挪死,人挪活,守着破破烂烂的房子,爸爸和哥哥还能回来吗?”
徐燕萍直视她道:“那是你爸留下来的东西,这是你的出身,你的根,怎么能说卖就卖!”
出身二字深深刺痛徐方亭,她努力读书,以为可以重塑自我,摆脱出身枷锁,没想到最支持她读书的母亲,依然恪守传统的出身论,好似她无论飞到多远,永远留着一块贫穷、落后和愚昧的出身烙印。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低吼道:“我没有什么根啊!我选择不了出身,但以后我能飞多远,我就飞多远,才不会让‘根’这种东西绊住我,才不会再回仙姬坡这种落后的鬼地方!”
徐方亭轻轻蹭开矮凳,手也来不及擦,转头跑出家门,留下一脸愕然的徐燕萍,还有满地没收拾完的带泥土豆。
在榕庭居时,每隔100米就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从仙姬坡的头走到尾,小卖部数量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只有三家。
徐方亭跨过了零食欲望期,什么也没有买,倒是买了一排小金鱼摔炮。
在门口玩了几个,啵啵啵,跟谈嘉秧放屁似的。
然后她等到了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孟蝶。
“怎么了?”明明是徐方亭喊她出来,孟蝶似乎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找个地方坐着聊呗,”孟蝶接过徐方亭递来的一盒摔炮,一边走一边摔,“上哪坐好呢,出家门想要有个坐着喝东西的地方还得到镇上,真是一点也不方便。”
徐方亭说:“你说,小情侣们谈恋爱都上哪逛呢?路上也见不到手拉手的人。”
孟蝶暧昧地笑:“到床上呗。”
徐方亭笑着轻轻推她一把。
两人最后走到仙姬坡那条十来米宽的江边,桥上没有栏杆,她们便随意坐到江堤上,面向江水,眺望不远处的山岭。岭脚下的菜地里还有村民在忙活。
小时候她们提衣服到江边洗,总能看到男孩们没羞没臊脱光光下水嬉戏,似乎由谁规定的分工,反正没见过男孩洗衣服,女孩来玩水。
“亭亭,我可能……要结婚了,”孟蝶两个鞋跟交替敲打粗糙的江堤,“但我妈不太同意。”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孟蝶的婚讯还是比意料中的早,徐方亭愣了一下,说:“怎么那么突然?”
孟蝶低头看了眼肚子,挤出一个笑,“因为有小孩了啊。”
徐方亭的惊讶早于恭喜出现,久久未散,以至她觉得好像不值得恭喜。
惊讶过后,一丝不可捉摸的恐惧攫住心脏。
她一直本能地在周围同胞中寻找成长的参考样本,孟蝶,小童老师,甚至徐燕萍,想象自己到达她们的岁数或境地,会不会作出类似的选择。
如今同龄的孟蝶走到结婚生育的里程碑,徐方亭不得不预备自己的那一天,这似乎是她们的使命,她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同胞能反叛这样的历程。
“真的吗……太、突然了……你是、一直想要小孩吗?”
“怎么可能!”孟蝶忽然尖声道,“我感觉自己都还是个小孩,还在再玩几年。结婚是可以,但生小孩……有点怕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