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亭帮谈韵之面试一个过年留在沁南做钟点工的阿姨, 除夕前两天,她和孟蝶一起搭上长途巴士, 汇入春运返乡大潮。
孟蝶一路吃各种小零食,徐方亭可能这半年饮食升级,口味改良,对吃食少了以前的饥渴,加上皮质座椅味道奇特,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水。
城市的繁华一路抛在身后, 村落逐渐成为主景。
在舟岸市换乘回仙姬坡的短途汽车, 没有售票员, 没有报站, 招手即停, 随地下客。
现在许多人家消费得起汽车, 车厢内只坐了不够三分之二的乘客。
孟蝶不再吃零食,和徐方亭一起望着窗外。两个外出打工的女孩有了类似近乡情怯的情愫。
在仙姬坡村门下车,让司机多停一会抽出行李箱,合上脏兮兮的行李箱门。
等汽车离开,徐方亭和孟蝶掩鼻吃了一口尾气, 才拉着箱子过国道。
许久未归,一路多出几栋在建的房舍, 孟蝶在一道岔路口处跟她道别,徐方亭继续往仙姬坡的心脏走。
乡村房舍缺乏现代美感, 配色失调、夸张或不够工整。一般哪家用了某个色调的墙砖,周围总会出现与之相似的房舍。
那口她哥遇难的池塘,池水泛绿,垃圾漂浮, 恶臭隐然,再也不是小时候作文里歌颂过的可爱。
城市的繁华与文明规整她的审美,徐方亭头一回对长大的地方生出微妙的疏离。
当蛀牙般的小家出现在眼前,她得承认她可能没有挑剔的资本。
徐方亭家占地百来平米,只有一层,水泥地板,红砖内外墙。
她从背包掏出钥匙开不锈钢门,叫了声妈,没人回应。
她的房间一半堆放旧物,一半是她的床、书桌和衣柜。徐燕萍早打扫干净,旧式带蚊帐架的床上铺着她高中那一铺被子,书桌纤尘不染。
屋里只有一根日光管,红砖墙吸光性太强,徐方亭得在书桌周围墙壁糊上大版挂历,才能稍微提供反光。
此时日历上的褶皱积了灰,像一条条灰虫子附在白纸上。
外头传来电动三轮车的声音,徐方亭放下东西出门看,徐燕萍骑着一辆蓝色的回来,应该是舅舅家的,他们家那辆早在车祸中严重变形。
她响亮喊了声妈。
徐燕萍边笑边扶着腰慢腾腾进屋,“那么快,我还以为你要晚饭才能回来。”
徐方亭放倒行李箱,取出给徐燕萍买的衣服。
徐燕萍捧着衣服,笑眯了眼,“这得多少钱啊?”
徐方亭说:“不贵。”
“哎哟哟,”徐燕萍摸着料子,衣服上身后,在斑驳的衣柜镜正了正衣领,正看侧看,摸摸袖口又试试口袋,“这衣服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