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英低声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梁健。梁健一听脸上有了神采,“这个,还真是可以试试。”胡小英说:“对啊,我想,我们花了这么多精力搞的材料,可不能就这么丢了啊。即使领导还是不重视,至少也让他看到了我们的劳动成果啊!”
梁健说:“没错。不过,恐怕,首先你得去摆平那个吕副省长?”胡小英朝梁健很自信地抬了下下巴:“刚才我其实没怎么喝,我想再去敬他几个满杯,应该就可以把他放倒了!”
梁健说:“那好,我这就去准备材料。”胡小英说:“另外,你要先跟冯秘联系好,一定要凑准马记从包厢出来的时间。”梁健说:“我明白了。”
梁健在准备材料的时候,忽然想起中午宏市长在冯丰房间的时候,冯丰说过马记很认真,“马记非常认真,他有时候能发现稿子中,下面的人核了好几遍都没有核出来的错误……”
想到这句话,梁健将已经准备好的材料,用碎纸机碎掉。在材料中那句“将采取土地、资金和政策多方面扶持,打造海外归国创业人员的‘创业之家’”的后面故意空出了几个字。
胡小英进了包厢,这时,吕副省长正在找胡小英。他酒到了七八分,开始有些肆无忌惮了,胡小英刚坐下来,吕省长就让服务员把红酒瓶拿过来,他要亲自给胡小英斟满酒。
胡小英装作已经喝多的样子:“吕省长,我真是喝不下了。再喝,我就彻底高了!”吕副省长说:“喝高了就喝高了。”吕副省长的话,已经超出了一个副省长该说的礼仪范畴,但吕省长似乎并不在乎。
宏市长在边上也不劝解,也不起哄,只是安稳地坐着,脸上露出一点点笑容。胡小英看了眼宏市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原本以为宏市长会为自己说一句话,但宏市长却什么也没有做。
胡小英想,现在不是心里闹别扭的时候。她假意说:“吕省长,能不能你喝一杯,我喝半杯?”在只有女人才能提这样的要求。所以大家也没话说,还有不少人都希望吕副省长喝高,就附和起来。
吕副省长说:“这样怎么可以,我看这样,你喝多少,我也喝多少。”胡小英说:“行,就这样,吕省长,你就照顾照顾我们女同志,我们都喝半杯,行吗?”
吕副省长觉得喝半杯不过瘾:“半杯怎么行啊?”胡小英就说:“吕省长,我今天是舍命陪领导了。我跟吕省长干两杯。”吕副省长见胡小英忽然发威,心下喜欢,就说:“别两杯了,索性三杯!我们喝个交杯酒,怎么样?”
胡小英作出推却的表情,说:“吕省长,你这样是要喝醉我啊!”吕省长见胡小英推却,就更有了征服的:“不会醉的!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小英同志,你说我们算不算知己?”
胡小英说:“当然算。”吕省长听胡小英这么说,眼睛都笑眯起来:“看来我这趟到镜州还是有所收获的,多了一个红颜知己。既然跟知己喝酒,千杯少啊,这三杯不算什么!”
按照胡小英的酒量,今天喝得并不算多。再三杯她也能撑得下去,刚才的推脱,只不过是为了激吕副省长,让吕副省长觉得连喝三杯自己是占了便宜。这时候,胡小英觉得已经差不多,不需推脱了,就说:“能做吕省长的知己,求之不得。三杯就三杯。”
边上的人都起哄起来,宏市长心里其实不舍,但在表面上他毫无表露。他也不能有所表露。酒斟好了。吕副省长带着传统的沾便宜心态,真跟胡小英连喝了三个酒。
吕副省长本身酒量一般,这三杯下去,很快便头脑发胀起来,但他不想就此罢休。跟随吕省长来的省厅领导,知道吕省长喝酒,喜欢一条龙,这一条龙一般都是晚宴、唱歌、足浴、宵夜,就提醒宏市长安排。宏市长自然不好推却,让人去行政中心边上的会所安排。
酒局结束,胡小英装作醉酒的样子,告辞离开。吕副省长其实已经模模糊糊,想得也只是接下去的娱乐活动,倒也不再纠缠胡小英。
一行人走出酒店。梁健对胡小英说:“二十分钟后,我们在喜来登酒店门口会面。”胡小英点了点头。梁健将宏市长送到了8号会所。
宏市长下车后,对梁健说:“你先回去,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梁健本想提醒宏市长少喝点酒,说不定晚上马记会召见。但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如果宏市长深究起来,反而会坏了大事。
于是,梁健只说了声“宏市长,再见。”坐进宏市长的车,让小刘帮助开往喜来登。小刘说:“梁秘,晚上还有精彩活动啊?”梁健说:“哪里是精彩活动?有同学在这里,白天一直陪领导,没时间来看看同学,现在还不晚,所以去看看。”小刘说:“做秘辛苦啊!你同学不错嘛,来镜州住喜来登!”
梁健说:“也就一暴发户。没有小刘你这么有文化。小刘,最近写诗了吗?”一听说写诗,小刘就来了精神,从座位边上抽出几张纸来,递给梁健:“梁秘,这是我最近写的几首,你帮助指点指点。”
梁健拿了过来,看了几眼,说:“我先放着,明天好好拜读一下。”说着就塞入了包里。小刘见梁健认真对待自己的诗稿,心情很好,跟梁健聊了很多关于诗歌的事情,梁健听得有些头脑发晕,不过还是忍着,一直到了喜来登门口,梁健就如逃脱般走出了车子。小刘兀自道:“梁秘,如果有什么意见,一定要告诉我啊,这样我才可以有所长进。”
梁健心想,怪不得诗歌要没落了,看看如今玩诗歌的人就知道了。
梁健不再多想小刘的事情。而是发了短信给冯丰,问马记的晚宴何时结束。冯丰回复:差不多还有五分钟,怎么了?冯丰心想,他已经告诉梁健马记不想见客人了,再问宴会啥时候结束也已经毫无意义了。梁健回复说: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梁健在喜来登外胡小英的小车旁与她会合,两人走入了喜来登,就有身穿旗袍的服务员上来引导。喜来登是镜州市目前最高档酒店,走的是高端路子,在这里出入的非富即贵,店内大厅富丽堂皇。
梁健问服务员宴会厅在几楼,服务员指了指电梯,说在五楼。
梁健把准备好的材料交给胡小英。胡小英向来认真,翻看了一遍,突然发现有一段一个句子后面,竟然空了好几个字,这显然是粗心大意造成的。胡小英指着给梁健看:“这里有问题,怎么办?”
梁然当然知道这里空了几个字,是他故意这么做的。他知道马记非常认真,这点小小的错误,肯定会进入他的法眼:“只要他一关注,就会引起他的重视。”
胡小英觉得,这是特殊情况下,采取的特殊办法了,也就不再纠正。就说:“我们到五楼宴会厅电梯口等马记?”梁健点了点头,随即又说:“不要到五楼,我们到六楼,宴会厅出来的人太多,我已经了解到了马记住在十七楼,我们从六楼进电梯,也可以遇上马记,这样更像是‘偶遇’。”
镜州市委记谭震林听说马记今天不回宁州了,心情也复杂起来。这一整天来,谭震林把马记守得死死的,不让市长宏叙接近半步,目的就是要让马超群绝对支持凤凰景区的建设。
原本马超群说晚上就离开镜州,返回宁州,虽然打破了行程安排,但谭震林还是高兴的。这意味着他就不用再为宏叙可能会去拜访马超群提心吊胆了,他中午在马超群的房间一直呆到马说要休息才离开,目的就是要把马超群所有可能的空挡时间全部占据,防止宏叙的突然袭击。
从今天马超群的考察中看,马超群并不反对镜州市搞凤凰景区建设,毕竟一个地方的发展重点,主要是由当地党委政府研究决定,责任也是由当地党委政府承担,马超群如果觉得可行,这个方案也就基本通过了,毕竟马超群是亲自来看凤凰景区建设的,不可能回去之后无声无息了。
否则他这趟考察算是白来了!领导的考察可是不能白来的,否则就是没有成果!所以,只要马超群顺利返回宁州,那么凤凰景区的事情也算基本成了,这也会成为马超群来镜州考察的一个成果之一。
没想到,到晚饭之前,马超群的秘冯丰忽然告知谭震林,马记晚上不回宁州了,要在镜州过夜。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行程中就安排马超群住下来,各种准备工作一应俱全。但对谭震林来说,这一临时变化,让他有些摸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变化仿佛是马超群一时兴起的,也像是去了一趟法华寺后作出的临时性决定,谭震林摸不清底细,一颗心就悬着了。这也就影响了晚饭的气氛,马记吃饭的时候也好像心不在焉,当问到饭后是否安排一些活动时,马记坚决拒绝了,使得谭震林心里更加不安。
晚饭之后,谭震林说要送马超群回宾馆房间,马超群说:“谭记,今天已经让你们陪了一整天了。辛苦你们了。就这样,你们都回去。”
谭震林不死心,说:“能请马记来镜州考察的机会不多,能多聆听一会马记的教诲也是好的。”马超群见谭震林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就说:“可是,我已经累了,没有精力再给你们什么教诲了!该说的,白天也都已经说了,你要表达的意思,我也已经听懂了。你要相信我的理解能力!”
领导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谭震林就不敢再坚持送马超群了,否则就是公然挑战领导的权威和脾气了。谭震林微微躬了身说:“那好,马记,您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陪领导吃早饭。”马超群说:“这些虚礼就不用了。谭记作为镜州市委记,工作千头万绪,我的早饭一向清简,几分钟的时间,就不劳动你过来陪了。”谭震林坚持道:“请马记给我们一个机会!”
马超群似乎真累了,不想再多费唇舌,说:“我们先上去了。”就进了电梯。谭震林他们不好跟进来,马超群他们是上行的,谭震林他们是下行,只好在电梯外向他们挥手道别。
马超群他们的电梯上行,马超群几乎是自言自语道:“陪来陪去,有什么好陪的!”电梯里冯丰和陪同马超群下来的省委办公厅干部,都听在耳中,可谁也没有出声。对于领导自言自语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当没听到。
电梯刚上了一楼,就停了下来。电梯门一开,冯丰几乎吓下了一跳。进来的人,不是梁健吗?在梁健身后,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女性,长得端正优雅,连省委副记马超群都感觉眼前一亮。
两人进来之后,只当作不认识他们。冯丰不知梁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主动跟梁健打招呼。电梯中弥漫着一种奇妙的沉寂感,很有些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