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闻听此言,赶紧不失时机地奉承道:“这个么,在下熟闻久矣,当初你们这一干英雄好汉,在江南割据吴越,做下了一番好大的事业。若不是童贯以宋江、卢俊义等梁山兵做前锋的话,江南之事,究竟鹿死谁手,或许至今都尚在不确之论呢。”
钱大礼“嗯”了一声,说道:“那时候童贯攻打燕京不下,便心存诏安之意,萧莫娜的小朝廷面对南北两大国的夹击,也是摇摇欲坠,危如累卵,对中原的大宋,也是颇有归附之心。
“当时我们的大头领方天和,料定他们两方和谈都不过是权宜之计,彼此皆少诚心,一时半会儿的,必定难以谈得出什么结果出来,所以就先行预备下了算计童贯那老匹夫的计策。”
“我们事先得知了萧莫娜和童贯即将在燕京西南的天开寺会面的消息,所以就趁着他们打打谈谈,信使往还不休的机会,提前数月在天开寺外围挖掘出了一条地道出来,想要趁着童贯前去与萧莫娜面见之机,杀掉童贯那佬儿,为我家圣公报仇雪恨。
“可是不曾想到,那辽国的萧太后竟智高一筹,提前让御林军装扮成了和尚模样,躲在后院的藏经阁里,待得我们把童贯那佬儿扒光了衣服,用铁链拴了起来架上了柴堆,开始烧烤的时候,那几百辽国御林军突然冲出坏了我们的大事。
“那时候争斗一起,留守在寺外的宋兵和辽兵纷纷涌入,还不等童贯被火烧死,就已然被人给救下来了。故此,害得我们辛苦了的数月之功,终究废于一旦,落得个功败垂成的下场,没能为圣公报此大仇。想必圣公的在天之灵,也必然是难以瞑目的吧!”
说到这里,钱大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面上显露出了无尽的哀伤。
过了一瞬,钱大礼便又接着说道:“也就是在那次功败垂成之后,为了躲避大宋和大辽两方的剿捕,方大头领带着我们弟兄没有立即返回中原去,而是让弟兄们分头散处在桑干河以南的大安山中,打算待得风声紧过之后,再行绕道五回岭,渐次返回中原。
“可就在我等于深山里蛰伏隐蔽之时,一个身上衣袍破烂的小头陀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他对我们说他姓张,名字叫做梦阳,他为了在那山间找到我们,大老远的费了不少周折,还为此摔了两跤,整得身上到处是伤,极为狼狈。元宝小说
“那时候他的肚子也饿得甚是厉害,还开口向我们讨要吃食。我等见他形容猥琐,年纪也不太大,对他的突然出现,遂也没有太过警惕。据他自报家门,说他自己本是什么大辽卫王府的校尉官,刚刚蒙了萧莫娜的提拔,做上了萧莫娜的御营近侍局副都统。
“我等问他所为何来,他说是太后萧娘娘和丞相左企弓看中了我红香会弟兄的英雄了得,想要把我们诏安到燕京去做官,为大辽朝廷尽忠效力的。当时我们方大头领考虑到返回中原,一时半会儿的还有些困难,也就同意了跟他前去燕京。
“出于笼络他意思,临去燕京之前,方大头领邀他入了我们红香会,还请他坐了本会的第二把交椅,随后,我们也就跟着他顺顺利利地回到了燕京,朝觐萧太后去了。
“没想到那萧太后不识英雄,对契丹人之外的好汉皆不予重用,只给了我们方大头领一个琉璃河戍长司的闲散差事,而且行事和粮饷支给还得仰仗南边的白沟河戍长司,真是他娘的气煞人也。”
李靖道:“那萧莫娜,虽也得上是一代巾帼英雄,但到底还是一介女流之辈。若是她的身上一些儿毛病也无,说不定燕京还不会那么快地就易手于我们大金了呢。”
钱大礼道:“这就是我们将那小子奉为二头领的大致根由。那时候的他,在萧莫娜的跟前很受待见,可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萧莫娜的小朝廷里混得如鱼得水的他,竟然会是你们金人的驸马爷,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
李靖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说:“你说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我们的杯鲁殿下,眼下也是无从对证。其实我们从始至终,都是在根据各种道听途说以及相互印证,在做一些毫无根据的猜测。假如黑白教的圣母带着他们的那个自称是杯鲁的人来此一加印证的话,一切便都能大白于天下了。只是却偏偏让我们的任性公主给一顿大炮轰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可就又成了一本扯不断理还乱的糊涂账了。”
李靖的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声音从前院里响了过来:“用不着扯这些没用的,你姓李的跟我相处了那么久,连我的真假你都分不清楚,亏了皇上还把你当成智囊来用呢,我看你这智商啊,比白痴也不过稍微强那么一打而已。”
张梦阳只觉得李师师的身子一颤,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人……这个人说话的声音,跟你好像。”
张梦阳的心里,此时也是“咯噔”一下,口中似自言自语地道:“是他来了,他到底还是来了。”
张梦阳垂首朝下看去,只见在火把的掩映之下,一个身材相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院落里来。
不用说,这个人就是曾和张梦阳在天开寺外打过交道的纥石烈杯鲁了,那时候的他几乎已经脱离了黑白教圣母的魔掌了,也和金兵取得了联系,准备着把天开寺里的黑白教众一网打尽。只可惜他的运气不济,在夜间跟婆卢火共同领兵赶往天开寺的路上,又被那黑白教圣母陡然现身,给强掠了去。
否则的话,也就轮不到他张梦阳顶着杯鲁的名头,在女真人中间忽悠至今了。
虽说后来在那秘道之中,张梦阳曾奋力搭救于他,但在几经周折之后,终究还是让那丑八怪圣母把他给捉了回去。
自在天开寺与他一别之后,这一年来张梦阳的经历可谓是风起云落,既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桃花朵朵开的艳福运气,也充满了九死一生的历历劫难。而所有的这一切,都与被他冒用着的纥石烈杯鲁的身份,有着最为直接的关联。
张梦阳心想,树下的金人们本就在对自己的杯鲁身份有所怀疑,而今这位货真价实的杯鲁终于现身出来了,看来,真相终于到了要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如何发展,对于藏匿在树上的张梦阳而言,当真是难以逆料。
杯鲁带进来的人着实不少,人人手执利刃强行把院内的红香会众挤到了一边,因此很快就和红香会众们发生了口角甚至打斗。
钱大礼本来用毒香熏倒了吕祖庙内外的金兵,把守护在庙外的金兵毫不留情地全都给做掉了,只剩下庙里为数不多的几十人尚未尽杀,但也全都给五花大绑递捆成了粽子,只余下蒲结奴和李靖几个身份较尊的金人没有以缧绁相待。
与此同时,钱大礼还让手下的弟兄们埋伏在庙外各处的暗地里,布置下了不少的飞镖暗箭作为备御,以防敌人趁着夜色前来滋扰,可以说得上是万无一失。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敌手猝然而至,人手众多,躲在暗处的弟兄们支应不住,也总得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方才能够闯进这吕祖庙里来,只要外面打斗声一起,庙里的弟兄们也便有了警觉了。
可是如今,四下里并没有发生一些儿的打斗声响,黑白教的这些人竟然如同神兵天降般地出现在了这殿后的大院里,眼前的一切,立即就让钱大礼感觉到了事情又起了变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或许会对己方极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