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说:“那时候,我被辽东五虎追杀得走投无路,被迫逃到了一个小山顶上,藏在了两块大石所形成的凹槽里,借着几株梅花树的掩护,企图躲过五虎的刀剑。
五虎追上山来,到处寻我不到,便在小山顶上细细地搜索起来。哥哥,你不知道,那小山顶上的地方本就不大,要是照他们那么搜下去,我定然是在劫难逃的了。
恰就在这时候,我所说的这个姑娘出现了,她问五虎你们找什么呢?五虎便问她可曾见过一个受伤的小子跑上来么?这姑娘骗他们说,看到了,他顺着那边的山坡跑下去了,说着就朝东边的陡坡一指。
五虎也不向她道谢,转身便朝东边的陡坡追了下去。就在这时候,这姑娘猛然间发出了几枚飞镖,当场就把辽东五虎打死了一个,重伤了一个,剩下的几个害怕至极,然后就都发一声喊,争先恐后地落荒逃走了。”
娄室惊讶道:“没想到这位姑娘,还有这等本事,真的是了不起。”
张梦阳“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待那几只虎都逃走了之后,这位姑娘便来到了我藏身的那凹槽边上,分开掩映在上面的梅花枝桠,把我从那山石间凹槽里扶了出来。”
娄室被他所编的这个故事给吸引住了,听得兴致盎然,插口说道:“如此说来,在你藏身在那凹槽里之前,这位姑娘便已经在这山顶上了,否则如何会知道你的藏身之所。”
“哥哥说得不错,这姑娘确是本来就已经在这山顶上的,看到辽东五虎那穷凶极恶的模样,害得我走投无路,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才哄骗他们,又突然对他们狠下杀手的。
然后,这位姑娘就把我救回到她的住宅里,给我止血,用药,包扎伤口。否则的话,光是失血过多就能要了我的命。就这样,我在她的住宅里面调养了一个多月,方才渐渐痊愈。如果不是她仗义相救,现下我哪里还能在此处和哥哥你叙谈?”
说到动情处,张梦阳潸然泪下。
其实他编的这段故事,是把被辽东五虎追杀和被戴宗逼迫的两段经历给嫁接到一起了,又把小郡主的角色换成了“这位姑娘”,把小郡主的开弓放箭改变成了“这位姑娘”发射飞镖。故事听起来似模似样,其实稍加分析便觉其漏洞百出。
比如汴京城四下里全都是平地,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小山。如果说有,那也只能是内城东北角上的艮岳和外城里的万岁山,可这两个地方都是皇家禁地,外人无由进入,他所说的被辽东五虎追杀跑上小山顶上云云,根本就站不住脚。
再者,“这位姑娘”既有发射飞镖的手段,能把辽东五虎打得或死或伤,狼狈而逃,那天在保康门内的大道上,怎又任凭郭药师及其手下对他拳脚相加而不施以援手?
他说的整个事件听起来更像是传奇故事,根本不像是一个现实中的活生生的人的经历。
好在娄室根本不知道后世的电影电视剧中类似的狗血情节多如牛毛,对当时中原流传的传奇话本等等也向无所闻,因此对张梦阳所述的段子不仅并不怀疑,还觉得杯鲁兄弟遭遇奇佳,人神共助,若非如此,他的这条性命,说不定就就真的在几个月前便见了阎王呢。元宝小说
待得他说完之后潸然泪下,娄室更觉得他所言不虚,便对他好言相劝,对他着实安慰了一番,而且说道:“如此说来,这位姑娘于你实有莫大的恩惠,咱们必当知恩图报,可不能亏待了人家,让人家笑话咱女真人吝啬寡恩,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梦阳道:“哥哥所言甚是。”
娄室又问他:“可我后来又听说,你怎么又和莎宁哥那女人搅在了一起,而且还和她在燕京待了好长时间,后来却又不知所踪了。”
听娄室这么一说,张梦阳吃了一惊,心想:我什么时候跟那个女魔头混在一起过了?突然,他想到了在长青县衙署中,窃听到的挞懒和大迪乌之间的对话。在他们的对话里,他们似乎说过杯鲁和莎宁哥之间有私情的话,而且好像他们还在燕京城里鬼混过的样子。
真没想到,那个杯鲁竟会这么的重口味,竟会对那个女魔头感兴趣。不过想想也是挺有趣,一个令别人谈之色变的女魔头,心甘情愿地被人搂在怀里,任情猥亵,那滋味儿肯定和搂抱其他的温柔女子大大地不同。
直到发觉自己嘴角上带出了微笑来,张梦阳方才警觉,赶紧收回了心思,暗骂自己在这说正事儿的当口胡思乱想,实在是猥琐得不可救药。
他收了笑容,满脸正色地说道:“实不相瞒,小弟我至今只和这个莎宁哥见过一面,见过她以一柄宝剑,一下子切下了四五个人的头颅,那场面现在让我思及犹还不寒而栗,我怎么会跟她搅在一起呢?至于和她在一起待了好长时间云云,那更是无从谈起了。”
娄室心想:“这小子这会儿又在胡说八道了,你说你至今只和莎宁哥见过一面,可光我知道的你和她相见的次数,包括在上京和在辽阳的,就不下十几次之多。
刚才听见我说及他和莎宁哥的事儿,他还莫名其妙露出了一丝笑来?想来是被我说中了他不愿意承认。你不愿意承认,我又何必揭穿你?可知这小子这半年来是和女人们鬼混在一起,并不是被宋廷给软禁了起来。”
娄室点头道:“既然兄弟这么说,那我就明白了,那些不过是好事者所传的谣言罢了,其实当不得真的。”
张梦阳心想:谣言不谣言的我可不敢说,反正我不是杯鲁,杯鲁做过的事儿,我又怎能知道?
张梦阳把话题重新扯回,说道:“刚才咱们所说的那位姑娘,她虽然出身低微,但却心系中原百姓,得知我乃是大金国金吾卫上将军之后,曾跪在我的面前,向我泣涕请命,请求我在哥哥你面前求情,把对宋廷索要的赎还燕京之费,尽量压减到最低。”
娄室闻听此言,把眉头一皱,道:“你可曾答应她了么?”
张梦阳苦笑一声,答道:“她在我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个不住,又想她于我有着救命之恩,也不好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他,只对她说等我见了娄室将军,把你的心思说给他知道,与他好好地商量一番,能不能成,我心里可也实在没底。”
娄室道:“照你说来,这个女子虽然出身卑微,但却心系家国社稷,比之赵家皇帝庙堂之上的那些个行尸走肉倒要强上许多,在中原也算得上是一个奇女子了。”
张梦阳暗忖:“师师求我做这件事,我原只以为她是在心疼道君皇帝赵佶,不愿看着他整日地为这事儿愁眉不展,听娄室这么一说,或许在她的心里面,还真有点儿为国为民的情怀呢,称她做奇女子,也许并非过誉。”
娄室又说:“若她所求的只是寻常之事,考虑到她于你有着如此大恩,我们本不该拒绝于她的。只是此事关乎我们大金国国祚兴隆,实在不是我们两兄弟所能决定之事。
不如,我们一同写本奏章呈送给咱皇上,把事情原委对皇上分说明白,由皇上来定夺便了。皇上于你向来眷顾,也向来恢宏大度,于此事必能做出恰当的圣裁。”
张梦阳听他如此说,知这是在明显的拒绝自己了,说得好听,请求皇上裁处,请求他来裁处我还来求你个什么劲?我直接跟师师说这事儿没戏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