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骡车被拖上了一道高坡,车身一时间向后倾斜得厉害。但旋即到达了坡顶,紧接着便又沿着高坡的另一侧向下滚动,车身便又随即往前倾斜。
猛然间一声大响,下面的一只车轮似是撞在了一块突兀的大石之上,随着木轮碎裂的噼啪声响过,整个车身瞬间朝左倾斜着往高里一抛,然后直坠下去。
“哐当”一声,车子摔落在了地上,一只车轮霎时间震得脱离车体而去,直滚出去老远,而另一只车轮则被撞成了两半,已损坏的不成个圆形。
张梦阳和戴宗两人于车子坠地的瞬间,随着裂开的车棚同时被掀落到地上。
那匹肇事的骡子又拖着失去了轮子的车身前行了十五六米,方才彻底停止了下来。
骡子一声嘶鸣,晃了晃脑袋,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在车身撞上大石而飞起的那一霎那,张梦阳受到了惊吓,咬着戴宗耳朵的口也松开了,他张目朝左右看了看,浑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得车身落地之后,强烈的震荡使得他们身体各有碰伤擦伤,五内也如同翻了个个儿,实是说不出的难受,哪里还顾得再斗?
张梦阳的四肢撤了力道,戴宗也从被锁被咬的困境中摆脱出来。两个人滚倒在地,一个趴着一个躺着,大口地喘着气,均是狼狈不堪。
张梦阳转过头来一看,只见不远处一片夹杂着银亮的浑黄,在这片银亮的浑黄之上,一些张了帆的舟子在或左或右地缓缓移动。
张梦阳的心下顿时恍然:“此处应该就是黄河了!”
目光回望向刚才骡车冲下来的那个高坡,原来也不是想象中的土丘或者高埠,竟是拱卫着宽阔的河道的防洪大堤。
戴宗坐在那里斥骂道:“你这臭小子,你是他妈属狗的么?除了咬人你还会不会点儿别的玩意儿!”
说着,戴宗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走将过来,对着张梦阳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张梦阳趴在那里护住了头脸,冷笑着道:“你有种就打死我吧,省得我到了童太师跟前,把你跟红香会贼盗勾结的事情抖落出来,到时候你可就不是被拖出去斩首那么简单了,说不定得判你个车裂或者万剐凌迟。”
戴宗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留着你也是无用,那老子现在就杀了你吧!”
戴宗随即把钢刀握在手中,举起刀来作势欲砍。
张梦阳见他恼羞成怒,不免心中恐惧起来,不敢再拿言语招惹他,赶忙开口道:“不过,若是我肯配合你的话,将罪责一股脑儿地揽在我自己的身上,事情未见得就没有转机。”
戴宗见他突然又如此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手中的兵刃却也不便就此砍下。
“你小子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了?”
张梦阳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江湖上传言都道戴院长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在这种事上竟是如此地没见地。你想想,军帅府的密信是我给弄丢了的不假,可是除了你戴院长之外,有谁见来?
如果我抵死不承认的话,你费尽心机地把我抓到童太师跟前去,和在大街上随随便便地抓一个不相干之人去顶罪有什么分别?
所以说,我张某人盗取帅府密信不假,可要想我把这罪名给坐实了,没有我亲口招认的口供,那可是决计办不到的。”
“亏你小子还是红香会堂堂的二头领,连这点儿敢作敢当的勇气都没有。我当初怎想得到你一个七尺男儿,竟会如此地卑鄙无耻下流。”
张梦阳哈哈笑道:“当着童太师之面承认下来,那是要以我之命来换你之命,如此大事,我又岂能不加慎重一些?我又岂能没有一点儿小小条件?”
戴宗听他口风松动,似乎此事并非没得商量,便把手握着的钢刀还入鞘中,问道:“好吧,看你这模样,倒也并非全然没有担当的赖汉,你说吧,你有什么小小条件?”
张梦阳虽然口中如此说,但他所谓的小小条件,却是一时还没想好。他望了望水波浩荡的黄河之水,心想过了河再往南走不多远,应该就快要到汴京了吧。
一想到汴京,他触动了心思,那完颜娄室奉金主之命南来敲诈勒索于宋廷,也不知他此时已到了什么地方,是否已进入了汴京。如果我以请他杀掉娄室为条件与之交涉,不知他是否肯答应下来。
如果真能借他之手除掉娄室,而他在行刺娄室的过程中又被金人给杀死,那可就真是一举两得了。想到此处,他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微微的笑意。
戴宗看在眼中,不知道他心中在打些什么主意,喝问道:“老子在问你话呢,你呆头呆脑地笑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