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问我现在是什么感觉的话, 那就是
啊,终于说出来了。
这几日我无数次想象着我若是说出这句话,会得到什么样的反馈。或者说我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心情又该是如何的
乍听之下似乎我才是更任性的那一方, 单方面提出要结束这种关系。
在那漆黑的眼罩布之下, 我无法窥见其表情,人的眼睛是能传达许多东西的,我只能隔着黑布想象五条悟那缀满晨星的眸中此刻是何种光景, 也许什么都没有,就像平时一样。他只有嘴角的弧度微微降了下去, 笔直的平着,可以得出他是无表情的结论。
好在我该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 接下来他的一切行为都无法改变我已经说出口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就算是五条悟也没有平日里那种从容过度的轻佻了, 但要说严肃也不对,不如说他只是压低了声音, 希望得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然而就如我方才所说的那样
“就是, 字面上的意思。”空调房里的燥热让我的指尖发红, 我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继续说道“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我不明白。”五条悟悠扬的声音听上去就像在耍赖, 他说“结束什么关系”
我另一只撑在椅子上的手微微蜷缩起手指。
对,被他这么问到,即使我再怎么想竭力避开, 曾经相处时我怎么试图去美化, 也无法改变这段关系的定义。我承认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 全都赖给五条悟那他也有点冤枉, 毕竟回想起来我脑子也进了不少水。
所以最后一次我选择坦诚的揭开自己的伤口, 狠狠的羞辱我自己
“不需要了解对方的喜好、没必要对对方的未来负责、不需要时时刻刻经营维持感情, 只需要一通电话或者邮件就能够约好位置见面”
“不是恋人、不是夫妻,却能以异性关系做那些不纯的事情。”
我以最真挚的笑容说出结论
“这种关系一般叫做セフレ哦,五条先生。”
“现在我想要结束这种关系。”
我们之间有约束关系吗没有,我们都是平等的个体。
我们之间有过约定也没有,那么何时结束不都可以吗
我的要求简直不能再合情合理了。
五条悟一言不发的听完之后,双手交叠在一起,并没有说出“我知道了”这样鲜明易懂的表态的话,他的手置于唇边交叉的手指看上去就像在做一个否认的形状,他问我“理由呢”
在方才那一波捅自己刀子的话之后,我也变得沉静了下来,轻描淡写的说“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因为你未来的计划是恋爱、结婚”他那口气就像在说这很无聊似的。
“啊”的确,我一开始只是想找个借口让他别追问了,可没想到五条悟并没有爽快的点头,反倒是问题越来越多。在和他对弈的过程中,我想到了更多的、能够将我话中的内容扩容的东西。
于是我说“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最近终于感觉到有点寂寞了,反正我又不是不婚主义者,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谈一场恋爱,然后和合适的对象结婚。”
我敲了敲自己大腿,继续说“更何况,从实际情况来考虑我的身体上也有很多不方便的时候虽然大多数事情不需要借助他人的帮忙也能完成,但是考虑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的我会年老力衰的事实,会越来越吃力吧当然,我也可以请护工,但是这就需要我现在年轻的时候赚到更多的钱才行。”
我语气轻快的叙述着自己的观点“不过呢,从最实际的角度出发,找到一个性格合适的人恋爱、然后结婚,组建一个还不错的家庭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所以呢”他交叠的手掩在唇前,就着我给出的话继续发问“结婚对象找到了吗”
我面露微笑“如果真有那么容易找到就好了。”
“也就是说还没有”
“所以才要现在开始去找啊。”我直勾勾的凝视着他,想知道这个人还会说出什么下文。
五条悟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他靠后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然后一条腿搭在另一只腿上,原本遮掩表情的那只手被他随意的搭在桌边。
“打算找什么样的”
“没必要告诉你吧”我眉毛一抽,“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挥了挥手,唇边重新扬起恶劣的笑容。
“如你方才所说的,作为前任セフレ,现任职场前辈,稍微关心一下惹人疼爱的后辈的感情生活也无可厚非。”
又是那种轻飘飘的口吻。
在提到“セフレ”几个字时他加重的读音让我怀疑他是否已经开始生气了。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是难免叫我心中一抽,不过谁让我自己先起头的呢。
我可是越说越过分,甚至言语之间流露出一种“我已经对你没兴趣了”的感觉,五条悟不生气才怪。
反正我已经决定今天终结这段关系,所以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动摇就放弃。
我不再看他,对我来说五条悟就像我观测不出结果的天气,试图解密只会使自己更加困惑。
多说也无用。
保存好文件拔掉u盘,开始穿衣服,边穿我便说“找到合适的对象是个要慢慢来的过程,所以我想早点开始做准备。”
此时我已经没兴趣等五条悟的回答了,我只需要单方面告诉他我的态度就可以了。
被我这么不留情面的说过之后,五条悟应该也不会再来找我了。
我背上包拉开门,扶着门框看了他最后一眼
“我先走了,五条先生记得关灯。”
我独自一人呼吸着黑暗的走廊之中的空气,想到我最后一次将他的正面映入视线里的光景
我果然还是看不清他的表情呢。
到停车场上车后,我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在离开办公室到上车的这段距离,我维持着大脑放空的状态,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空桶,只要敲击外面的铁皮就能听见里面空荡荡的回响,被掏空内容物之后竟然是如此轻盈。
然而得到这份轻盈之前,我不仅要先用语言刺伤我自己,还要用伤口去恐吓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