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巩焴的说法,当时狄青意在速快,苦无良策,由是烦闷。一日悃眠,梦中见一神人曰:“汝与党项对敌,只可智取不可力抵,否则难以取胜。”青于梦中惊醒,沉思良久,忽然省悟。
次日狄青令将马鞍收集起来,依山势堆放,上覆草席。又令将马粪集中,于同一时间倾入黄河,顿时河面飘满马粪,厚达尺余,对岸及下游党项军见了相谓曰:“天朝兵多,光马鞍堆满了一架山,河里飘的马粪有一尺多厚,看来我们难以取胜了。”
一时党项军心动摇,狄青趁机遣人晓以大义,双方罢兵言和。
“狄青因神人指点获得胜利,为酬神人点化之恩,即在此地建了这甘露寺。”
巩焴的说法其实是多年流传,真假这位大顺的礼政府尚书也不确定。
陆四停步,面带笑容问巩焴:“尚书以为神人之说可信乎?”
“这”
巩焴摇头,“当不可信。”
语气却是迟疑,想来又觉不可信,但又觉可信。信在何处,不信在何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四笑道:“定是不可信的!从尚书先前所言,我只得出两点结论,一是宋军因缺粮急于议和,二是党项人来犯兵马不多,故而双方虽摆开阵势,但实则都不想打,于是狄青命人同党项议和双方罢兵。但这事内中实情外人并不知道,于是乎便有了什么神人托梦一说,千年演变,越传越悬,倒真跟有这事一般。”
说完,又语重心长对百官道:“我大顺不能同前朝一般,我这个监国向来主张凡事要多调查,弄清楚原因再下定语,万不可风闻奏事,如此既是对朝廷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当事人的不负责任。”
此言深意,自是针对前明党争。
党争之利剑,便是风闻奏事。
何谓“风闻”?
就是听到点流言或是什么风吹草动,就不加实际调查便急忙向朝廷上书,或揭发、或弹劾,而奏疏一旦递上,被风闻的官员就得放下手头的事情或闭门、或辞官待调查。
如此,若风闻为假,岂不是让朝廷大事陷于瘫痪,万一是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那无疑于通敌资敌。
前明年间,此类教训还少么。
“监国圣明!”
众臣皆称颂,究竟是否铭记,就不得而知。
陆四轻笑,示意众人随他上山,至山门接引楼,便见一座三凤朝阳牌坊,后方不远有数座大殿。
“阿弥托佛!”
随着一声法号,就见一光头老僧携寺中弟子上百人早已侯立,模样皆肃敬。
陆四有些惊讶这寺中和尚怎的消息这么灵通,转念即知多半是行营这边早就通知了寺中,将他监国上山一事当成皇帝亲访来办了。
“贫僧智能,参见监国陛下!”
智能和尚口称贫僧,但却红光满面,显得营养极好。再看其身后一众弟子,大多如此。独几个小和尚身材较瘦,想来是在这寺中做苦力杂活的“学徒”,属于年资不够者。
“甘露寺,嗯,真如甘露一样。”
陆四这莫名其妙的话让智能一愣,不知何意。
“大师于这寺中多少年了?”陆四打量起甘露寺来,古风古气伴随香火味道,倒让人心中生出一丝庄严之意。
智能忙合什道:“四十余三。”
“那真是有些年头了。”
陆四点了点头,负手在大殿外凝神观看,却没有入内迹象,这让智能与一众随从都有些困惑。
忽,那年轻监国说话了,但听他道:“听闻大师智慧超群,且精于相面之术,能断人生死前程,却不知大师观我这面相如何?”
见大顺监国问这个,智能如释重负,合什道:“观监国面相,雄主也!”
此语,引得大顺众文武都是不住点头。
陆四也笑了起来,继而突然伸手抽出羽林将樊霸的佩刀,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把架在了智能和尚的脖子上。
“大师能断人生死前程,那么大师可否告知在下,大师今日是生是死?”
握刀的陆四,面上是亲切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