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阳镇,火光冲天,遍地伏尸。
镇子南边道上,两百多妇人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驱赶着,哭哭啼啼的一步三回头向南方而去,不时有走得慢的妇人被官兵用鞭子狠狠抽打。
妇人们身上都有血迹,衣服更是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无一不是蓬头垢面,有的头上还粘着满是血的稻草。
这些都是潼阳一带的村民,两个时辰前她们还和丈夫孩子好生生的在家,两个时辰后却成了这副凄惨模样,造成这一切的便是打北边邳州过来的官军金声桓部。
带队的金部将领是游击何鸣骏,此人是陕西榆林人,做过边军。
十天前,何鸣骏还在邳州的新安防河,现在却不得不率部向南紧急撤退,原因是河南的顺军突然渡过黄河南下攻占单县,顺军大将董学礼的前锋已经直抵徐州。
身负防河之责的金声桓闻听顺军南下,心知徐州若失则顺军必杀奔淮扬,故领军欲救援徐州。
只是在进至徐州以南房村时,金声桓突接急报淮安失陷,其部监河军吴高部全军覆没,大惊失色的金声桓当天就率军南撤,并传令散于淮河各处的所部兵马全部南撤宿州。
中军官宋奎光得知此命令,急得赶紧来说金部诸营一旦撤防,则淮河防线将异常空虚,若顺军攻占徐州之后挥师渡淮,于淮扬将是灭顶之灾,无人能挡。
“今南北皆有贼人,你叫我怎么办?难道叫我一军独抗闯贼不成!”
金声桓未听宋奎光劝说,执意下令河防诸部南撤宿州、泗州一带,并对宋道:“淮安年前便已失陷,漕院却未遣人通告,更未檄我调兵平叛,显是对我金声桓起疑,于此间我当拥兵自重,若这淮扬真不能立足便再回左帅处便是。真若继续河防,打光了兵马,天下又哪有我容身之地!”
宋奎光苦劝不得,又知眼下局面对金部确是不利,遂无奈传此命令。结果撤兵命令下的突然,接令河防金部诸将皆不知情由,仓促之中如惊弓之鸟南窜,途中更是大肆掠杀沿途城镇,以至贼尚未至,而民皆已为僵尸。
何鸣骏这一路杀戮尤重,血洗潼阳之后率部往西沿骆马湖欲折往宿州,却有把总赵忠义带人快马而至传金声桓将令,要何部不必往宿州,改南下至沐阳。
“为何要去沐阳,不是说淮安那边闹反贼吗?”
何鸣骏大是不解,他先前以为顺军既然南下,他们多半是要回武昌的,所以这才放手劫掠,反正他们不抢后面过来的顺军也会抢。
“卑职并不清楚,只知漕院遣人命将军率部平乱,现将军已领兵向淮安挺进。将军要大人务于明日抵沐阳。”
赵忠义是真的不清楚上面的事,说来他也是几天前刚刚从淮安回到宿州。在此之前,他一直在淮安城外乡村晃荡,直到淮安总兵张鹏翼带兵攻城。随后多方打听,方知路部院已从城中逃到安东后,赵忠义方决定回去报讯。
因他想既有路部院在安东坐镇,有朝廷部院约束,金部来攻淮安肯定不会行屠城之事,顶多也是“扰民”勒索钱财而矣。
回去后,金声桓自是问赵忠义为何不早回来报讯。
对此,赵忠义自有一番说辞,无非城内城外皆乱,他们几人无法逃脱,于附近乡村潜藏多日才寻到机会。随后又将所知道的淮安贼乱情况对金声桓详细说了。
“这么说,是那吴高胡来?唉,这混蛋害死自己不说,也害我被部院生疑!”
吴高已死,四千兵就这么凭空没了,金声桓心中恼怒可想而知,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
唯今,他这边也不知道是继续留在宿州还是马上去武昌。好在,次日就有安东使者过来传路部院令,命金部马上至淮安平乱。
安东路部院现在也是慌乱,一方面淮安总兵张鹏翼不听命令擅自攻城,使得他无法顺利招安淮军;另一方面是他也接到了河南闯贼南下攻占单县的急报。